郑华国 https://m.39.net/disease/a_5387140.html新招进来的员工，是我之前的老板。
前老板头发有点少，肚子有点大。
那个让我初入职场便流尽眼泪，怀疑自己真的是蠢猪的前老板，竟然成为了我的助理。
从没想过，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也可以把方案甩到他的面前，解气地对他说：
“滚出去！”
1
前老板头发有点少，肚子有点大，穿着衬衣、便西和噌亮的皮鞋，被大楼的保安小许拦在了刷卡机的匣口。
5年不见，但我一进大楼就看到了他。
或者说，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侯总，好久不见啊！”我笑意盈盈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迟疑了好几秒钟，然后笑着问我，“好久不见呀，你在这里上班啊？”
“是呀！贵公司也搬过来了？以前都没碰见过你！”
“没有没有，来见个客户！”他说罢，看了一眼保安，又看了一眼我。
今天当值的保安小许，我比较熟，公司刚搬过来的时候，我抱着一大捧的材料，不小心被一个送快递的人撞了一下，他很客气地来帮我收拾，事后，我也很客套地请他喝了一杯奶茶，又买了两包中华送给他抽。
拿下一个保安，其实并不难，只要你别看不起他，偶尔和他打声招呼，给他一点小恩惠，他就会感激你。
这还是侯总教我的，有一回，他安排我去一个单位大楼送材料，却被单位门口的保安给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我送上去，让我给收材料的领导打电话。
可是，我只知道楼层和房号，侯总根本就没有给我电话，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没有告诉我。
我打电话向侯总求救，本以为他会心疼我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被保安刁难，不曾想，他直接丢了一句：陈芸，你是猪吗？一个保安都搞不定，真不知道公司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后来，在部门例会的时候，侯总还拿这件事情说事，说：“你们这些95后‘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在学校里像个人精，出了社会跟个傻子一样。就说陈芸，安排她去送个材料，还会被保安拦住，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猪饲料吗……”
说罢，又开始举他刚毕业时是怎么跑业务、怎么奋斗的，总之一句话，一个无法征服保安的业务员，注定成不了销冠。而他所谓的征服，其实就是和保安交朋友，一瓶水、一包烟、一个招呼、一份特产，保安就会记住你，给你方便。
我当时在心里暗暗地骂他：“你姐姐我是策划，又不是业务员，干嘛要跟小保安混在一起。”
当小侯变成了侯总之后，他不再挤公司或者打车去客户的单位，也不再对保安那么客气，他只是坐在后排，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兴许，也早就忘记了他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他现在才会连大楼的保安都征服不了。
小许问我，“你认识他吗？”
我笑着点点头。
今天公司有一个面试，本来我的合伙人老龚，也是公司的老板要亲自面试的。
早上八点，他给我打电话，说他女儿昨晚一直高烧不退，医院看急诊，面试的事情就交给了我。
出差快半个月了，昨天晚上飞机又晚点，到家已经是半夜三点，真的累得不行，但没办法，对于我们这种创业公司来说，拼的就是体力和效率。
刚喝完一杯咖啡，人资就敲门了，“陈总，龚总说今天的终面由您来负责，这是三个人的资料，您给看看，我再简单跟你汇报一下他们仨的情况……”
人资说了大概三分钟，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因为，一接过简历，我就看到了侯总的简历。
不是说去见客户吗？怎么跑来面试了？而且，还撞到了我的手里。
我假装认真地听完了，“行，我知道了，你让他们俩先进来，那个叫侯什么的大叔，先让他回家等通知吧！”
人资愣了一下，接过另外两人的简历，有些犹豫地离开了办公室。
姓侯的，当初你不是觉得自己很牛逼么？老娘就是要让你白跑了三面的流程，连终面的人影都没见着，就被赶回家去。
和那两个候选人各聊了20多分钟，总体感觉还不错，就是在岗位和薪资待遇上，他们的要求和我的预想有一些出入，需要再和老龚确认一下。
我给老龚打电话，想问一下他女儿情况怎么样了，顺便再把这件事情也讨论一下，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
“陈总，就刚刚那个侯大叔，还在门口的休息区等着呢？说想跟招聘的负责人当面聊一聊。”人资敲门问我。
这个姓侯的，还挺执着的。既然他想往枪口上撞，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毕竟，心里有愧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行吧，你叫他进来吧！”
很快，姓侯的就迟疑地站在了我的办公室门口，进退两难。
“陈总，这是那个侯……今天来面试的。”
我微笑着点点头。
人资把门关上，姓侯的仍旧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我，脸红了一大片。
“这么巧呀侯总，刚您不是说去见客户吗？”我先将了他一军，既然他说见客户，那此时，我就是甲方。
“原来是小陈啊，想不到，才几年不见，都当老板了！”果然还是老姜，姓侯的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缓缓地走到了我办公桌前。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就是混口饭吃嘛！”我心里窃喜，今天非要好好地涮一把这个姓侯的，出一出当年的恶气，“侯总您今天演的是哪一出，微服私访，体验生活吗？”
“您别侯总侯总的，叫我小侯就行了。”说罢，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简历，递到我的面前，“这是我的简历，还希望您能给个机会。”
我接过他的简历，“你这是来真的啊！”
我当然知道他是来真的，若只是玩一玩，推开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他就不应该再是求职者的心态了。
姓侯的点点头，眼神里早就没有了当初的高傲，而是战战兢兢，生怕我会念及旧情而拒绝了他。
“小侯，你也看到了，我们公司是创业型公司，也都是年轻人，怕你吃不了这个苦！”
“我虽然比您虚长几岁，但我一样能熬夜、能出差，也有丰富的工作经验，肯定会有公司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你也知道，现在的好工作，都不缺人才。这样吧，相识一场，给我一个把你留下的理由！”在我的眼里，用不用他不重要，当年他是怎么捉弄我的，我也同样要捉弄回来。
我本以为，他会说“我很忠心，我有很多资源，我团队能力很强……”，又或者说，“贵公司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他想了好一会，却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钱。”
废话，不缺钱，谁还愿意去上班呢？
可是，对于一个36岁的老男人来说，能承认自己是因为缺钱而来找工作，尤其是在自己之前的下属面前这样承认，我在厌恶他的同时，顺便也觉得他有那么一丝可怜。
我正想怎么回复他，老龚的电话打了进来，我拿起手机，向他示意了一下，他立马就领会了，起身退出我的办公室。
“喂，老龚，孩子怎么样了？没什么大事吧！”
“没事，拍了片、查了血，就是普通的病毒感染，没什么大问题，回家吃点药就好了。你那边怎么样，今天来的几个，还对你的胃口？”
“都还可以，就是有一个姓侯的大叔，你是不是看走眼了，怎么让他也来面试了？”我笑着问老龚，要知道，我们公司的平均年龄都不到28岁，也就老龚比姓侯的大2岁。
“芸姐，咱也得给老同志一些机会嘛，我看他的工作经验还行，人资的面试评分也还可以，怎么，你不喜欢吗？”老龚知道我喜欢年轻人，有朝气，但是公司正面临从初创到成熟的转型期，也需要一些有经验的人坐镇，不然流动性太大了。
“你不反对就行，我还以为是你看花眼了，也没有不喜欢，我看面试的是销售总监，正好我手上这样项目也需要一个跑市场的，你要是没意见的的话，就让他先做我的助理吧！”既然他不反对，那就算真的要让姓侯的来公司，我也要让他在我的手下，好好恶心他一番。
“行，你定！”
什么是助理？就是哪怕你大姨妈来了，客户说要喝酒，你得陪着喝；哪怕半夜四点你睡得正香，一个电话叫你去改方案，你得马上去改；就是哪怕你爸妈不远千里来看你，安排马上出差，你得马上离开。
姓侯的，风水轮流转，看我转不死你。
“小侯，公司的销售总监岗位另有安排了，但我还缺一个助理，你可以吗？”
姓侯的想都没想，就说：“可以可以的，这是我的荣幸！”
但愿，这是你的荣幸，而不是你的不幸。
2
从侯总到小侯，在他关上办公室门离开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地有了一种快感。
按理说，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我早就学会了把个人情绪锁在工作之外，只要能给公司带来利益，哪怕是情敌，我也会跟她握手言和。
但是，对姓侯的，我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从老龚那里把他抢过来，并不是真有爱惜他的能力和才华，只是想折磨他几个月，然后再找个理由让他滚蛋就好了。
你可能会觉得我腹黑，但你要是知道当初他是怎么折腾我的，也一定会像我一样。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幸好我是女人，才五年的时间，我就可以报仇了。
酒桌上，一共7个人，3个新员工，3个老员工，还有一个姓侯的。
“那个，小姑娘，你是哪个部门的？”迟到的候总在扒拉了几口菜之后，就点名问。
“侯总，她是策划部的，小陈，陈芸。”主编向他介绍道。
“能喝酒吗？”
主编的左手，偷偷在桌底下拍了拍我的大腿，似乎是在提醒我肯定侯总的问题。
我摇了摇头。不是不能喝，而是大姨妈来了。
“酒嘛，练一练就会了！”侯总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我会不会喝酒，早就已经替我做了决定。
说罢，叫服务员换上了白酒杯，给每个人都倒了2两。
“今天，就算是正式欢迎我们的新同事，来，干了！”侯总说。
主编怀孕了，不能喝酒。技术副总监、行政副经理都是男生，不贪杯就不错了。
小乖和风哥，也乖乖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从未喝过白酒，别说是大姨妈来了，就算是没有大姨妈，我也不敢喝。
“你什么情况？”侯总起身走到我的身边。
“侯总，我真的不会喝酒。”我接过他替我端起的酒杯，放在桌上，再拿起装有大麦茶的杯子，“这样，我以茶代酒，我喝掉，您随意！”
侯总看了我一眼，一饮而尽，一句话也没说，冷着一张脸，就回到的主位。
几个同事见状，赶紧找理由向侯总敬酒，场面才没有很尴尬。
倒是坐在我旁边的主编，在聊天时含沙射影地说，在公司里，老板最大，你千万不要得罪他。
明里暗里的意思，让我赶去向侯总敬酒，否则，不一定能顺利转正，就算转正了，也会过得很难。
我仍旧没有去敬酒，只是在最后散场的时候，侯总说，“喝完最后一杯，满堂红，林主编你怀孕了，可以以水代酒，其他人都干了！”
我知道他就是针对我，哪怕他喝了半斤的白酒，还是盯着我，就怕我不喝。
最后一杯，不到0.2两的白酒，好辣，辣得我直想骂娘。
散场后，我问主编，“侯总为什么就非得让我喝下那杯酒？”
“因为你没给他面子啊！这么大的老板主动来敬你酒，你还以茶代酒，肯定会生气的！”
“但我真的不会喝酒啊！”
“职场哪有什么会不会，只有你想不想，就算你真的不会喝，你最后不也还是喝了一杯吗？”主编笑着说，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
的确，对于当时初出社会的我来说，那顿酒给我上了一课。
并不是最后还是喝了酒，而是不要低估了老板的记性，也别低估了他的记仇心理。
月底，转正考核时，我明明比另外两个新员工做出的成绩要好，工资却比他们还低了一个档次。
我去行政，是不是哪里错了。
行政说：“肯定没错，侯总亲自签批的。”
就因为一杯酒，我每个月比别人少领了块钱，一领就是小半年。
而这一次，只因为姓侯的一句话。
这是我初入职场后，第一次感觉到社会的黑暗。
然而，这只是前奏。
相比起后悔那块钱，我更后悔喝了那一杯酒。
一滴不喝，姓侯的过一段时间就忘了，正因为那一杯酒，我差一点被他毁了一辈子。
姓侯的以锻炼新人为借口，每次出去和客户谈业务，都会带上两个女同事。
当然，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健康局，就是一起喝喝茶，就算吃饭，也是女同事负责倒酒，并未被灌酒。
但我的运气比较好，为数不多的那么几次，都被我赶上了。
你可能想象不到，那些白天还在发言席上，讲着大道理的中年男人，在酒桌上却信口开河。
说一些不适合让女人听的内容，却还觉得自己风趣幽默。
“侯总，你真是艳福不浅啊，公司里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周经理说，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年轻是年轻，就是不懂规矩，什么都要教！”侯总说。
“哎呀，侯总您那么忙，哪有空亲自教，还是让老弟来帮你吧！”周经理说罢站起身，走到我的身边，给我倒了一小扎50ml的白酒，“小妹，哥哥替你们侯总敬你一杯，怎么样？”
看着他隆起的啤酒和一脸的脂肪，我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可是没办法，今天他是主角，有一个项目需要他的点头，合同才能签下。
我看了看侯总，他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
“怎么敢让您来敬我喝酒，这一杯，小陈敬您！”我拿起酒杯，站起身，跟周经理碰了一下杯，仰头一口气就喝完了。
周经理还想说些什么，见我喝完了，深吸一口气，一边喝，一边回自己的位置。
坐定后，对我伸出一个大拇指，“小姑娘，不错，值得好好栽培。”
见周经理被灌了酒，他带来的几个陪客，也纷纷要找我喝酒。
见这阵势，侯总站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心眼是大大滴坏，看到美女，就忘了我这个老人家了，周总，你看看，咱俩再拎一壶，怎么样？”
“这个，必须，要的……”周总看了一眼大家，又看了看侯总，笑着说道。
那天晚上，7个人，10瓶白酒。我数不清去卫生间吐了几次。
在酒店的大堂，侯总笑着跟我说：“陈芸，你今天表现不错，等合同签下来了，我给你发奖金。”
为了那点奖金，我差点把小命给喝没了。
侯总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我们公司又不是唯一的选择，那他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公司，而不选择其它公司呢？不就是因为我们既能把事情做好，也能把他们给伺候好，他把我们当成朋友一样处了，章也就盖下去了。”
侯总说，你是乙方，不能给甲方当孙子，有的是人抢着去，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当时，我觉得侯总说的有道理，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庞大的关系网，谁的关系比较硬，谁就赢了。
不熟悉的人，可能跑十趟八趟，合同仍旧敲定不了。
熟悉的人，甚至有利益关系的人，可能只需要一个电话，合同就已经走完流程了。
但后来，当我的公司越来越大，越来越知名后，才发现，侯总的那一套，只是因为他不够先进、不够稀缺，没有议价权，所以，只能当孙子，才能接到单子，才能有口饭吃。
第二天，小侯不到八点就到了公司，一直等到八点半，前台到了之后，才进公司的门。
虽然公司规定的上班时间是八点半，但是，并没有打卡的机制，早来就早下班，晚来就晚下班。
公司是按项目和绩效走，能力越大，收入越高，混水摸鱼，那就只能吃低保。
小侯的办公室，安排在距离我办公室最近的位置。
刚进办公室，没过10分钟，小侯就敲门走了进来，“陈总，有什么工作安排给我吗？”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有些奇怪？”我打量了一下小侯的衣着，衬衣、外套、西裤、皮鞋，正经的很。
小侯也看了看自己，耸耸肩，摇摇头。
“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啊，也太土了。”我笑着说，“这样吧，你今天的工作，就是先回家换一套衣服，或者去商场买几套衣服，你看外面的小伙伴，哪个是像你这样穿的？”
小侯仔细地打量了自己的衣着，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可是，人在屋檐下，谁给发工资，自然就是谁说了算。
“好的，那我回家换一套衣服！”小侯二话不说，就听从了我的安排。
其实，印象中的小侯，一直都是这样的衣着。
他说，身在职场，就要时刻有一个职场人的样子，衬衣、西裤、皮鞋，是对甲方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当我穿着背心吊带、漏洞牛仔裤、人字拖，在逛街途中被他临时叫去和甲方说业务时，他一脸黑云密布，恨不得让我滚下车去。
虽然，那个业务并没有因为我的穿着就流产，但他却在部门例会上，就这个问题训了大家半小时，最终以扣我块钱的结局收场。
块钱，够我吃一个周末的肯德基了。
我周末的加班工资才块钱出头，他的一句话，我浪费了半天，就赚了一顿盒饭钱，当时心里真的恨死他了。
他还语重心长地说：“我都是为了你好，等你们单独去见客户的时候，把单子谈下来了，拿到一大笔奖金的时候，就会感激我了！”
感激他个大头鬼，说了那么多，目的就是为了扣我的钱。
再者说，我只是一个策划，又不是领导岗位，就算要做业务，也轮不到我们。
可是，没有办法，他就是那个吸血的老板，又怎么可能体会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死活呢？
可惜，我的公司并没有明确地关于着穿的规章制度，否则，我也会以他破坏公司的整体形象，扣他个千八百的，以解旧仇。
3
周五晚上，老龚安排了一个团建活动，说白了，就是吃喝玩乐。
这是公司每个月的保留项目，用于奖励那些上个月对公司有突出贡献的员工。
老龚给我来电话，说他晚上临时有一个重要客户要接待，团建活动不能我和他都不在场，要求我务必出席。
当时，我和小侯正在去见客户的路上，当然，并不是非常重要的客户。
“小侯，你晚上没有什么安排吧！”
“晚上不是跟他们约好了一起吃个便饭吗？”小侯提醒我，下午的这个客户，是有说过晚上一起吃饭。
“那你找个理由说不方便就行了！一会聊快一点，争取六点前结束走人！”我说。
“可是，现在都已经快要五点了，怕是时间上有点紧张吧！”
下午的客户，其实就是有一个新产品要上市，想通过我们的平台进行宣扬。
是很常规的一个合作，体量不大，估摸着十万块钱不到的合同金额。
“反正不管，晚上公司有一个团建活动，我们到六点就走了，最迟六点半！”
五点零五分，到了甲方公司，3个部门领导轮番演讲PPT，直到五点四十五分才讲完。
小侯的笔记本已经记了满满几页，但对于我来说，那些PPT都是虚头巴脑的，没有什么可执行的要素。
听他们都说完之后，我用了十分钟，从产品的个性、用户的诉求、渠道的匹配以及推广周期4个方面表达了我的想法，甲方领导听了之后，茅塞顿开，笑着说：“还是你们专业，就按你说的来。”
“谢谢吴总肯定，那我们就回公司把方案细化一下，到时候再给你过目！”我笑着站起身，伸出右手，示意今天下午的这个会议，就到此结束了。
吴总立马领会了我的意思，握手之后说：“陈总晚上赏脸一起吃个便饭吧！”
“吴总你太客气了，不过今晚真的不方便，我公司有个团建活动，必须得参加！”
“这么不凑巧，也行，那就改天！”
上了电梯之后，小侯把脸上一直堆着的微笑散开，一脸惊讶地看着我，“就这样，项目就谈完了？”
我点点头，“不然呢？”
“这也太简单了吧！”
“是不是跟你的那一套完全不一样？小侯，时代变了，你也要跟上时代！”我笑着说，但笑意里明显藏着刀，“当然，后续还有很多的工作，等明天，你叫三组的小静跟吴总这边具体对接一下，现在别打扰她，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行。”
六点多的市中心，车堵得厉害，平时半小时能到，等我们到夜来居小酒馆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半，他们早就已经开动了。
坐定后，恬恬率先发难，“芸姐，你们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要怎么惩罚吗？要不然，就自罚一瓶吧，大家说怎么样？”
大伙都起哄说好。
小侯替我出了头，说：“这样，先让陈总吃一口饭吧，空腹喝酒，伤胃啊！”
我扭头看了一眼小侯，果然这年纪大了，就是会心疼人。
我笑着，不说话。
他们又说：“那不行，迟到了就得认罚。芸姐不能喝，那侯助来替她喝吧！”
小侯看了看我，小声地问我：“陈总，我的脚有点痛风，可能喝不了啤酒，要不然，我去买个小白吧！”
“大家都喝啤的，你就别例外了，如果真的身体不行，那就以汤代酒，大家说，这样可以吧！”我并没有理会他的建议，而是直接问大家。
此时，我的心里其实在窃喜，以我的了解，小伙伴们才不会管那么多，不想让大家扫兴，那你就喝。
再者，我大姨妈来的时候你也没让我别喝啊，你痛风关我屁事，你就算截肢了，我也不会难过，就是要搞你。
“当然不可以，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大家说是吧！”小伙伴们又起哄。
趁他们斗嘴的期间，我已经先行吃了几口菜，然后往大扎杯里倒了一瓶酒，“那，这瓶我先干了！”
“芸姐威武霸气。”
小侯见我都喝了，他一个助理，又岂有不喝的道理，也吹了一瓶。
看着他一边揉膝盖，一边喝啤酒，心里真痛快。
各自喝完一圈之后，就自由发挥了。
而已经喝了一瓶啤酒的小侯，自然也就没有换酒或者不喝的道理。
看着他喝一杯，就摸一次自己的膝盖，我就想到了自己当初吐一次就骂他一次畜生，很过瘾。
小侯的酒量很好，这十来瓶酒，肯定不可能把他灌醉，但一定能把他的痛风石撑大。
在小酒馆喝到十点钟，几个小伙伴又提议去酒吧玩，我本来不想去，没啥意思，再者明早还要见客户。
但是，看到小侯困倦的眼神，以及痛风的脚，我当即改了主意：参加。
小侯作为我的助理，我参加了，他又岂有早退的道理呢？
“侯叔，你要不然先回家吧，怕你扛不住呢？”恬恬话里有话，故意刺激小侯。
“第一次参加公司的集体活动，肯定不能早退的。”小侯肯定地说。
在“陪客户”这件事情上，小侯肯定是专业的。
用他之前的话说，只要客户不走，哪怕喝得老婆都不认识了，也不能先走。
客户要去按摩洗脚，就陪他去按摩洗脚，客户说要去唱歌，那就得陪他去唱歌。
甚至，就算客户想占你一点便宜，你也得忍着。
陪好了，合同就签下来了，钱到就口袋里了，人生就迈向辉煌了。
我当时想，我就是一个打工人，领着那么一点工资，明明有实力，难道还要靠出卖色相。
那些中年油腻男，仗着自己有点资源，仗着有点权利，真的可以对我们这些小姑娘为所欲为。
姓侯的说，能，钱就是硬道理，你不干，有的是人抢着干。
有一回，公司有一个多万的合同，就差那个人渣甲方签字了。
那个甲方点名让侯总带上我，在酒桌上，他就找各种理由灌我喝酒，转场去唱歌之后，人渣对自己点的公主动手动脚不说，还非拉着我坐在他的旁边，跟我讲他有多少资源，有多少钱，多有本事，话里话外，就是想让我跟他。
我一直在克制自己，按压着心头的恶心和怒火，只挑好听的话来应对他。那人渣却把我的好心，当成了是我的默认，故意制造机会去蹭的我胸，还摸了一下我的大腿。
我推开他之后，他却变本加厉地想要趁着喝了点酒，直截了当地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伸出右手要抱我。
我又不是坐台的小姐，凭什么被他这样的欺负。
气血攻心的人，根本想不到那么多，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原本喧闹的包房，瞬间就静了下来，她们齐刷刷地看着，眼里都是不可思议，仿佛是在说“摸就摸了，又不会少一块肉，但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人渣顿时就清醒，大声地骂道，“婊子养的，你敢打我……”
还敢骂我，我抓起桌上的酒杯，直接泼到他的脸上，然后顺势把杯子砸在地上。
“你TMD的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人渣！”
打都打了，我也不怕撕破脸了。
人渣听完，还想要冲过来打我。
姓侯的，作为我的领导，作为自己人，此时却并没有护着我。
他窜地跑到我的后面，一把就把我拉出几米远，大声骂道：“陈芸，你脑子有病吧！”
踩着高跟的我，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有个小妹扶住了我，才不至于受伤。
推开我之后，他又像个孙子一样跟那个人渣道歉，那阿谀奉承的样子，像极了孙子。
明明我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此时，却像是搅局的人，那么的格格不入。
那时，我才刚进公司不到半年，才21岁，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也不管他们说了什么，我含着泪，连妆都化了，就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我不过就是个打工仔，想要凭自己的努力去赚点钱，但还不至于为了那点工资，连脸都不要了。
第二天，我就提出了辞职，姓侯的先是挽留我，说在那种场合，有一些小动作是很正常的，说我还年轻，等我的社会经验多了就明白了。
我明白他个大头鬼，占便宜的自然觉得没有什么，可被吃豆腐的人，怎么可能忍气吞声。
姓侯的见挽留我不成，就劝我做完这个月再走。
我本想一走了之，但是，姓侯的说现在走，那项目的奖金就不可能给我，做完那个月，还能多拿一点奖金。
我心想，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就当是混完那剩下的半个月，也还能多领点钱。
我以为，是姓侯的想要补偿一下我，但我太过于天真了。
资本家都是狼，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是带血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性可言。
到了酒吧，就彻底成为了恬恬他们的主场。
我偷偷跟恬恬说，今天的任务，就是要玩好喝好，尤其是侯助理。
恬恬立马就懂了我的意思，她是公司的百事通，一早就知道了侯助理的来路。
95后，不爱讲什么大道理，她只要认准了你，那就算为了你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而且，心里也藏不住什么事，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今日有仇，今日必报。
他们拉着小侯，没有那么多酒桌上的托辞，就是玩游戏，喝酒。
当然，我也假模假样地劝他们少喝点，明天还要上班。
已经醉了的小侯，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的时间，难得可以这样释放，到最后开始酒找酒了。
愣是让那个我不曾见他喝醉过的“侯总”，在喝遍了洋的、红的、啤的之后，现场直播了。
而我，则是坐在旁边，玩着手机，喝着鸡尾酒，幸灾乐祸。
看吧，职场并不是真的要给甲方当孙子。
但我若是不喜欢你，玩起心计了，也可以把你整成孙子。
喝醉的小侯，开始放飞自己的故事，说到动情处，甚至还扇自己的脸，哭得就像是一个傻子。
我一边表示同情，一边用手机拍下了他这难得一见的脸面。
心想，等我决定要把你踢出公司的时候，再把这段录像，当成是临别的礼物。
就像当初，他在我仅剩的好感里，再戳出千百个孔一样，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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