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官场战场
任何场合老大就是老板，老板就是大哥从杨春风的办公室到市长的办公室只有二十多米，很近，不过杨春风晓得通向市长的路是艰苦的、曲折的、漫长的，但杨春风的信心像一只打足了气的皮球，用一根手指轻轻一点就能弹起多高。杨春风也相信伟人他老人家说过的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官场是一架转动的机器，每个官人就是这架机器上的一个部件，或者是一枚螺丝。也就从这一天起，杨春风成了这架机器上的一枚螺丝，机器在高速旋转，杨春风也在高速旋转。杨春风被某种惯性推揉着，挤压着，也制造惯性，后来也与这架机器旋转成一部分了。
顾大年有句名言：胆小的男人玩女人，胆大的男人玩政治，胆大适度的男人玩经济。杨春风既玩政治，也玩经济，这才是高明之处。如果说，杨春风的一生是幸福的话，那么这就是杨春风幸福的开始。可悲的是，那时候，杨春风还没得晓得到这一点。杨春风把做市长作为自己人生奋斗的目标，杨春风只看到了做市长可能给杨春风带来的利益和好处，比如外公可以不火化，如高菲那时会如何地喜欢他，牡丹痴痴地盼着嫁给他。再比如呼风唤雨，坐小轿车，而忽视了为了做市长后，杨春风要付出啥子。哦，杨春风付出了啥子？杨春风几乎付出了他的一切，才获得了这个市长的宝座唦！对头，现如今，杨春风从代市长进驻市长办公室，就是回答了第二个问题了。应该说，为了做市长杨春风做的事情多如牛毛，要想写出来怕是写几百页也写不清楚。杨春风想，也未必大事小事都想晓得，觉得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或者有用的是自己内心深处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挑几桩讲给自己听听，都觉得惊险、刺激、害虚唦。杨春风想过，他至今心里比较对不住地，便是没能将牡丹调到市里来工作。只是在自己能力许可的范围内，将牡丹从办公室副主任提拔成宣传部部长，也就尽力了。宣传工作，对于教师出生的牡丹来说，那是很适合的。县里做通讯报道宣传工作了，这是一件给县党委县政府当吹鼓手的事情，一个应该引起高度重视的角色。但奇怪的是县里多少年了，也没得从通讯报道这个岗位上提拔一个像样的干部，更别说提拔个市长了。县里的干部大都是从党政办公室秘书这个位置上提拔起来的，所以当不当秘书对今后当不当市长至关重要。按照杨春风的计划，牡丹要想来市里任职，她的第一步则必须是拿下市委副秘书长这个位子。好了，读到这里你可以看出杨春风开始耍心眼子了，这是一句官话。在杨春风没做市长之前，杨春风几乎从来没得在这方面动过脑子。杨春风是个简单的人，家里吃有的吃，喝有的喝，人家上班他上班，人家下班他下班，悠哉悠哉，干嘛费那些脑子。现在不行了，只要把眼睛睁开，心里的那根弦就会不由地一紧，高菲仿佛就在眼前，这根弦的一端就系在自己眼皮上似的，要说紧张也不紧张。
很巧合的事，被杨春风赶上了。从陕西前来四川清江市锦江水果市场卖西瓜的果商王小月，花了整整3天的时间，在市场里销售拉来的西瓜，三天一共卖了斤的销量，按1斤西瓜0.80元计算，全部销售款项为元，扣除西瓜进价0.60元，每天的住宿和餐饮费27.50元，按每天元的场地经营费计算，市场管理处扣除了她元，再加上元进场交易费，在不计进西瓜资金元钱的利息的前提下，全部成本费用共被扣除元，卖西瓜的收入被市场方扣除各种费用后，所赚的钱只有元。
坐商难，行商不易。王小月见到记者后大吐苦水坦言，水果经营户不可能做亏本生意，成本被额外增加后，这笔费用最终还是转嫁到消费者头上。
8月7日，上述现象经《清江日报》曝光老百姓反映较大、乱收费或收费不规范情况较突出的农产品市场后，群众一片哗然。
这一事项，同样引起了清江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市长杨春风获知此事后，作出重要批示：农产品批发市场主要经营蔬菜、肉食、水产、水果业务，辐射能力强，直接关系到广大居民“菜篮子”的供应和价格水平，对于搞活流通、促进消费、安定民生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农产品批发市场不论谁是投资主体都必须接受政府指导、市场监管，维护广大消费者的合法权益、经营者的合理利润，社会才能公平和谐。
8日下午物价局紧急召开通气会，就这一事件相关情况进行通报。针对媒体反映的锦江大市场收费问题，由物价局牵头，市商务局、工商局等相关部门参加，对清江市市场收费进行了“拉网式”清查、调查和现场规范，锦江大市场的收费行为确实存在不规范问题。为此，清江市物价局正在督促锦江大市场整改，主要是全面取消场地计时费、卫生费和押金，进一步规范市场交易服务费，并对市场的各项收费，按政府指导价管理要求，近期重新核定。
杨春风表示，下一步，将以整顿规范锦江大市场收费为契机，进一步加强与相关部门的协调配合，做好农产品批发市场收费专项清理规范工作。
工商局长说，不论农产品批发市场投资主体的性质，一律将收费项目划分为基本服务费、延伸服务费和代收费三大类。基本服务费包括摊位及门面租金等市场设施租赁费和称重计量、交易结算、卫生清扫、消防安全等交易服务费；延伸服务费包括信息、咨询、代储等服务收费；代收费则是市场经营户自用水电费、垃圾处理、停车费等代收费用。除此之外，市场开办方不得以任何名义向企业和个人收取或变相收取费用，进入市场的当地自产自销鲜活农产品，将免收交易服务费。同时，要合理制定收费标准，对于代收水电费、垃圾处理费、污水处理费等，必须严格执行相关价格政策规定，并开具收费票据。
处理完这件事，市长大仁也落了个毁誉参半的结果，没啥子好处。市里的副秘书长老齐已经五十多岁了，瘦瘦的，像个账房先生，他已经干了十四年副秘书长了，听说他在没干副秘书长之前腰板整天挺得直直的，当了副秘书长以后腰就整天弯着了。还听说，他下一步可能竞选副市长。一段时间，杨春风和他关系保持得很密切。逢年过节市里搞个啥子活动，他还帮着杨春风弄弄宣传报道啥子的。有一天，搞完工作后，杨春风和他一起吃饭，他喝得多了点，向杨春风吐了几句真话。老齐说，若杨春风能赏识他推荐他，他当了副市长以后就把副秘书长这个位子让给牡丹。
杨春风很激动，说，齐鲁副秘书长，还不晓得安书记那里咋个样？齐副秘书长说，你不要问了，安书记是个爱才的人，岳乐不是一下子就当了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了嘛，牡丹只要多写几篇稿子，以她的人品、能力和人脉不就行了。杨春风说，对头。
此后，牡丹真地趴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写起新闻稿子来。说是写，其实是编。清江市弹丸之地哪里有那么多新闻，但为了让领导的高兴，每天都要挖空心思编上几条。杨春风给牡丹她自己订下了任务，每周写十篇新闻稿。并且将这任务写在一张纸上，郑重其事地贴在书桌对面的一面墙上。完不成任务就不让牡丹自己睡觉。有一次，写了九篇之后咋个也编不出第十篇来，愣是憋了一夜没得睡觉。但是，写得文章多并不等于被刊用得多。这个时节，社会上都很浮躁，各行各业已经很流行不正之风了。报社刊社也不能例外，不给他们搞一搞关系，就不采用你的稿件。而这类事情又是不好给领导明说的，给杨春风说了他可能会说牡丹没本事没能力，拉不出屎怨茅厕，说不定还会给安亿留下啥子不好的印象，得不偿失，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解决唦。洪军的老家父母还在家里种地。牡丹就让公婆种了一亩西瓜。感谢老天爷，当年的西瓜获得了大丰收，一共收获了一万多斤西瓜，隔一个星期，洪军就要以看望老师的名义，偷偷摸摸地给报社的领导、总编辑和记者送上几十斤西瓜。就这样，牡丹公婆的一亩西瓜差不多都送给了报社。日子久了，牡丹一到报社去他们看牡丹的眼光都显得很西瓜，好像牡丹是个西瓜贩子似的。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几分投入就有几分收获，这一年牡丹在市报上的用稿量在全市第一，市报县报给了牡丹一等奖，还给牡丹在市评了一个先进集体。领奖的时候，安亿、杨春风市长和牡丹一起参加表彰会的。回来的路上，安亿书记表扬了牡丹一通。趁着他高兴，杨春风提出调整一下牡丹工作的想法。安书记问杨春风：哦，牡丹想到哪里去？杨春风说：最好，牡丹能够做市政办副秘书长。安书记说：春风啊，咱们回去，我，刘书记和你再商量一下。刘书记是党委副书记，他是个外地人，没大实权，但人事上的事还多是他拿的脑花。商量的结果却很出杨春风意外，刘书记说牡丹在通讯报道上有特长，换了别人虚是不能胜任，让牡丹继续在县里干下去。按照刘书记的逻辑，牡丹胜任通讯报道就应该在通讯报道上干一辈子了，这不是鞭打快牛唦？安书记对杨春风表示理解，他说县的刘书记是党委一把手，牡丹要从他的手下调出来，需要他的同意。最后，他透露给杨春风一个信息：刘书记不久可能要调出。这个信息使杨春风很振奋，杨春风决定在刘书记身上赌一把。如果说牡丹给报社的编辑记者送西瓜是耍小聪明的话，那么，这个决定就是杨春风要干坏事了。刘书记是个老革命，身上还留着几块弹片唦，他已在清江市干了多年。但由于清江市的干部一直排外，他总是提不起来，怪可怜的。再说，他对吹吹拍拍的事情一直有自己的看法，对虚假的报道宣传嗤之以鼻，重用牡丹也有他的道理。所以，在这种时候在他身上下绊子，杨春风总有点于心不忍。杨春风犹豫了很久，又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出人头地的办法，最后还是做了。杨春风让手下人一方面胡编了几条罪状向市里写了几封告刘书记的匿名信，另一方面牡丹接二连三地给安书记个人写了几篇新闻稿件，同时，让石榴红在安书记面前提一下牡丹之事。似乎，刘书记感觉到了啥子，对牡丹很有意见，在会上点了牡丹几次名。安书记自然很袒护牡丹，听说有一次还对刘书记不点名批评了。好在，不久刘书记真的调走了，安书记当着市委书记，加上杨春风的帮忙，牡丹如愿以偿做了代副秘书长。不管咋个说，牡丹这是遇到了杨春风这个好人，这步棋走得还挺顺的，但接下去却显得难多了，甚至有几次差一点将职务丢得一干二净，回家了。牡丹当了代理副秘书长后，才晓得许多事情并没得她想的那么简单。比如，干好工作未必能得到提拔，牡丹通讯报道干好了没得得到重用就是一个好例子。当然，一般情况下，干不好工作肯定不会提拔。还有，牡丹得到一个好位置并不意味着你后就会在官场上一帆风顺。再比如，齐鲁能竞选上副市长兼市委常委，真是惊险过关了。当然，牡丹的代副秘书长这个位子也不是好干的码头，稍不留意就可能功亏一篑，一败涂地。为此，杨春风让牡丹平常开腔办事举手投足都小心翼翼，唯恐有啥子闪失，腰也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以前，牡丹还笑话齐副秘书长唦，没用几天牡丹就成了齐副秘书长第二了。为了早日登上副秘书长的宝座，杨春风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工作计划和近期远期目标。杨春风帮牡丹分析了一下形势，认为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和市里主要领导搞好关系。市里最大的官就是安亿，他曾经拉过杨春风一把，如果按帮派划分的话牡丹应该是他的人。在日常工作中，杨春风总是对安亿有一种很明显的倾向，有些事情他也不避讳杨春风，杨春风也就很容易晓得他的一些嗜好，并且把它们都一条一条地记在了本子上。比如，他喜欢吸烟，嘴上一天到晚都没得闲。牡丹做副秘书长的正好管着县政府的日常支出唦，就隔三差五地给他送上一条，他喜欢吃兔脑壳，牡丹几乎每天都安排伙房的大师傅给他摆一盘，弄得有一段时间，大师傅在全市到处托人买上好的兔脑壳了。安亿书记还有一个嗜好，喜欢贪点便宜，家里大事小事日常花销都要弄一张发票让杨春风给报一报，连婆娘买卫生巾的发票也拿来了，医院给他换成了医药费才好歹走了账。说句心里话，别看安亿书记对杨春风有知遇之恩，其实在有些事上杨春风还真有点看不起他。不过看不起归看不起，选拔任用干部的权都在他手里，杨春风还得事事敬着他，买他的好处。有一次，他们家的一只狮子狗走丢了，他婆娘爱狗如命，急得跑到市政府里来闹他，牡丹就让市政府里的几个小青年骑着车子市、县八镇地给他找狗，这事不伦不类，好说不好听。杨春风本来想以工作忙为借口装装糊涂过去算了，没想到财政局长李伟、农技局长王根都去找了。他们两个，都是市政府里将来最有实力和牡丹争夺副秘书长的人。这是摆在秃子头上的事，是挂在眼皮上的事，牡丹可不能在这事上输了。牡丹不光自己积极找狗，而且还发动老汉洪军等人去帮忙。当时，牡丹之所以让洪军找狗无非是为她壮一下声势，在书记市长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不料，那狗偏偏被洪军碰上了。洪军大约是想为牡丹表现得更好一点，竟然不知深浅地追了起来，结果在三拐两跳后，狗没得抓到，狗肚里的崽子丢掉了。于是，无意间免了安亿不想狗生崽的想法。
牡丹比杨春风更聪明，她暗自揣测出安亿喜欢看她的白皮肤，还喜欢她穿那一件白底之上有翠绿小花的长裙子，显然是一派干净的样子。于是，她夏日的着装，不是白底之上有翠绿小花短裙，就是白底之上有翠绿小花上衣搭配白色裤子。这样一来，牡丹整日里在安亿的眼前魂荡着，安亿的精神好的很，晚上也能多喝几杯，多吃几口。牡丹所获得的，不仅仅是第二天安亿的欣赏，更有同事们的赞誉，甚至有职务上的政绩加持。
牡丹被调到政府另一个分部门后，洪军和婆娘相处的时间少了很多。渐渐地，他发觉牡丹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还时常夜不归宿，听人说，牡丹似乎在外面有了男人。
岳母劝女婿想开些，这个世界除了娘、钱、自己是真的外，其他都是假的，何必太认真。只要自己过的自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不能让家散掉，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岳母劝女婿说，女人的心都是小的，总是安在家里的，这关系到家庭的幸福。她在外面玩玩很正常，玩得差不多了，肯定会回来的，他想老爹老妈的，想自己的老汉和娃儿的唦。
洪军心里这才有了数，他决定你十五我十六，也在外面玩得疯狂。
3月3日，夜已经深了，洪军家很是寂静，清江火车站旁的也很落寂。
这时，一男一女从路边透出粉色灯光的发廊走出，进入马路对面的职工家属院。这个女人是苟正英，23岁，圆脸，大眼睛，人漂亮，喜欢笑。跟在她后面的那个男人头发杂乱，衣着破旧，沾满油渍的裤管塞进袜子里。苟正英何人，乃是这家名字叫“中级发院”的发廊小姐。这一天中午，她已收拾好离开的行囊，还向发廊旁经常打交道的性用品商店老板告了个别，急着还债的钱筹到了，准备明天开始不做了。
深夜，苟正英则一丝不挂地被勒杀在出租房的，一根自行车刹车线深深地嵌入她柔软的脖子，那个“裤管卷在袜子里”的男子，早不知所终。
案发后，杨春风直接负责公安实施破案工作。正是这个“裤管卷在袜子里”的男子特征，使清江警方锁定了两类人：一类是蹬三轮的打工者，另一类是搬运钢筋的打工者。3月15日，历时12昼夜排查的清江警方，终于在一个工地找到了完全符合涉案者特征的万姓青年。当警方在他枕头下搜出苟正英的小灵通时，这名青年立刻瘫了下去。
万全河向警方交代，这次杀小姐完全是为了泄愤。万全河曾经在其他所在的城市的一次嫖娼中被小姐抢过元并遭毒打，所以他要报复整个小姐群体。
从苟正英的遗物中找到了两本日记，篇篇几乎都离不开对老汉一往情深的思念。“震撼，太震撼了，啷个能想到这么个小姐，竟然还是多情女唦？”一位警官感叹。
苟正英的幸福生活始于年底列车上和陈伟的相遇。苟正英要去一个城市打工，苟正英笑起来真的好看，所以陈伟就动心了。当时，陈伟坐在苟正英对面的座位上，却不敢与苟正英开腔，已有感应的苟正英就借陈伟的电话用，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下车后，借助电话，他俩的爱情迅速升温。陈伟问，我家很穷，你嫌唦？
苟正英说，不嫌。
苟正英很坦诚地告诉他，她有过一个男朋友，对她不好，还为这人流过产。所以，苟正英只要真心爱她并不嫌她，她就愿意跟随小林一生一世。
陈伟感动了。在相识一个月后，两个年轻人结婚了。
苟正英家在绵阳市的一个交通极不便利的贫困山区。苟正英从小丧父，两个哥哥勉强供她读完中专，毕业后仍只能以打工为生。陈伟家5口人，姐姐已出嫁，除父母还有一个弟弟。
从县城到陈家的住宅要三四小时的车程，路上还处处高坡深壑。去他家时坐上当地的交通工具“三轮蹦蹦”，竟如坐过山车般心惊肉跳。陈家有3亩多地，一年种地的收入和村里其他人家相似，一共也就多元，勉强能维持一年家用。
他们没拍结婚照，因为没钱。但陈家举债1万元给苟正英老家送去了聘金，这是川北农村的规矩。对陈家来说，这是很甘心情愿的。陈家认为，陈伟一个只念过小学的穷小子能娶到一个知书达礼的中专生，一辈子的好事唦，砸锅卖铁也要办一次有面子的喜酒。婚礼上，30桌酒席顿时成为年这个村里最豪华的阵容。没想到，陈家所在的码头实在太偏，车难行，来的宾客只坐满了15桌，都是穷里穷亲，礼金也就一两元，超过5元的都很少。20元的只有一个，那是有点远亲关系的县干部。于是，这喜酒完全亏本。更要命的是，债务中有一部分是高利贷，陈伟说，卖着血也得快还。但是，按他家地里的那点收入，还这3万元债，不吃不喝也得15年。希望，只能寄托在打工上。
陈伟的弟弟远赴汉中当保安，爹，也是苟正英的公公，去陕西的石场背石头，一天报酬30元。陈伟的爹满脸的皱纹，五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六七十岁，一米七的身高只有八十多斤。就是这副老身板，每天还要一趟一趟地背几百斤的大石头。爹回到家时，背上磨得没剩一块好肉。苟正英数次泪涔涔地问陈伟，我们啥时候才能让爸妈早一点享福唦？
苟正英从小丧父，不知不觉间已把公公当成了亲生爹。有一次，她得知公公为了省两三元钱居然晚上睡在人家的屋檐下，就哭成了一个泪人。但是，陈家父母并不想让他们马上出门打工，而是希望他们呆在家生个小宝宝。这段日月，那是苟正英最幸福的时光。她在不足10平方米的住宅最高端，贴了一幅小宝宝的画。怀孕后，她在高高的土坡上，曾经赶着羊群挺着肚子问陈伟，老汉，你晓得女人啥时候最幸福唦？陈伟不知，她就笑着朝他嚷。
但是，命运捉弄了这个家，7月的一个晚上，她不慎流产了。婆婆哭得直不起身子，遭此一击的苟正英却还流着泪安慰婆婆，妈，我还年轻，会给你们生一个好宝宝的。
不过，苟正英已经等不及向婆婆兑现“生一个好宝宝”的诺言，她和老汉最紧迫的事是为家里挣钱还债。今年3月，她再次和老汉赴清江打工。他们在清江张苏滩花50元租了一间只能放下床的房子，一开门就会闻到隔壁公厕的臭味。
一开始，苟正英在一个服装批发市场找了份月薪元的工作，陈伟在一家工厂找了份月薪元的工作。夫妻俩算了笔账，房租50元，其他费用最省也得元，一年下来只能落下元左右。债啥时候才能还完唦？发愁的苟正英曾经在半夜把陈伟推醒。
半个月后，陈伟下了狠心，辞掉工作借钱买了辆旧摩托车，跑起摩的生意。苟正英也辞了工，她告诉老汉，不少人在发廊帮人洗头，工资有千把元。放心，我不会作对不起你的事。所以，一开始，陈伟还每天用摩托车送她到发廊。苟正英每和客人作一次性交易，就会默默地用纸折下许多颗心。这些心是给自己老汉的。心的一面写着她的小小愿望，另一面则画上可爱的卡通笑脸：鼻子是心形的，脸颊是用“吻你”或者“爱你”的字样拼成的，嘴弯成了月牙一样的线条……在苟正英的遗物中，这样的心有满满一纸袋，一千多颗。
苟正英与平时一样，晚上9时回家。陈伟跑摩的很累，苟正英每天给他打洗脚水。他们有个小小的录音机，两个人趴在一起听。
有时，陈伟跑夜摩的不回家睡，婆娘告诉他依然每天按时下班回家。然而他很快从房东那里得知，婆娘在说谎。由此，陈伟获知婆娘在发廊做起了“小姐”。他勃然大怒，我们再穷也不能做这个唦，你这样作对得起杨春风唦？并给苟正英的二哥打电话，我管不住苟正英了，我们俩离婚算了。苟正英委屈得痛哭，难道你以为我真想干这份苦差，你忍心看着爸爸那样去卖命挣钱唦。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陈伟低着头，双手拼命搓着，涕泪横流，啥子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觉得自己太穷，太无能，不像个男人。婆娘是为这个家去做的，她那么爱我。烈争吵之后，苟正英的“工作”被陈伟默许了。但是，苟正英还没“工作”几天，即在“严打”中因卖淫被抓，并于4月18日被送入收容教育所，进行为期6个月的收容教育。4月19日，他赶到收容教育所，两人一见，抱头痛哭。陈伟抓着苟正英的手，别哭，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不管多少钱。苟正英则在日记里悲伤不已，我真的很后悔，后悔为啥子会干这份苦差。
为给苟正英筹借收容教育生活费，陈伟更加辛苦地跑摩的，一心赚钱救妻。5月13日是苟正英的生日，老汉花20元买了一只烧鸡和20个鸡蛋，送进了收容所。鸡是和同舍人分享的，苟正英在这一天的日记里写道，老汉，你给我买鸡，好感动。而陈伟在外面的日子已经窘迫到“两块钱的牛肉面杨春风都不敢随便吃”，他自己的生日是花5元钱度过的。苟正英在她的日记里写下了感动，我真为有你这样一位老汉而感到自豪。后来，陈伟急了，把摩托车卖了0多元，准备去“捞”苟正英。苟正英在收容所内得知此事心情沉重，在日记里一个劲地说她的男人，太傻了，太傻了。
眼看日子撑不下去了，陈伟只得又借钱买了辆旧摩托车跑。因为是黑摩的，屡次被罚款，一个月后卖掉摩托车，竟然倒贴元。这种无时无刻的相思与挂念，也是铁窗中苟正英最主要的精神内容。日记差不多有一百篇都是以，老汉，你在想我唦？
6月快过去了，释放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川北农村的麦子已经熟了。苟正英又在日记里挂念起地里的麦子、回家打理农事的老汉、她视之为亲父的公公，还有她一切的亲人。
7月，清江夜里的天气开始转凉。苟正英可怜起刚被收容进来的一个同舍女人，她在日记里娃儿气地说，老汉，我今天早上把握的那条牛仔裤给昨晚新来的那个女的穿了。
8月下旬，她意外地被告知，因为表现良好，被提前两个月释放。释放那天，老汉陈伟还在绵阳借钱，满脑子想着怎样早点把她赎出来。听到消息，狂喜中的陈伟匆匆从绵阳赶回，婆娘在车站接他，两人一见，又是抱头大哭。婆娘几个月没吃到好东西了，陈伟找四叔借了元，请上所有帮助过他们的人，痛痛快快吃了一顿饭。
苟正英的4个月铁窗生活，已经让陈伟花了1万元，这些钱也是借来的。4个月的城市生活，不但没得赚到钱，反而使陈家更加债台高筑。其中有笔1元的债要在10天之内，需要还清。陈伟与婆娘相处仅一天，只得又去打工和筹钱。夫妻俩的计划是陈伟在绵阳筹上元，苟正英向娘家借元。陈伟离开清江去绵阳，苟正英趴在候车室的窗口目送他，哭个不停，陈伟说，哦，别哭，别哭，我们很快又会在一起的。
这一别，竟成了他们的永别。几天以后，陈伟得到了苟正英被嫖客杀害的噩耗。
回忆往事，陈伟的内心经历着挣扎与痛苦，常常被自己哭声打断，被悲伤噎住，还有过许多次反复，甚至不安。
几天后，一个在清江的亲戚把真相传到了村里。村里舆论立即由同情变成了嘲讽，母亲哭得死去活来。陈伟觉得“已经没脸回家了”，他不敢回去安慰悲伤的母亲。
万全河，却是安亿书记的堂姐的唯一儿子。在这种情形之下，牡丹开动了所有的宣传誉论机器，倾向于万全河了。似乎杨春风、安亿二人达成了默契，将万全河判了有期徒刑15年，赔偿苟正英家属10万元。此事安全地处理后，牡丹也就从代理，转正成副秘书长了。
杨春风和牡丹忙这事见面少了，可沟通竟然更加融洽起来。或者是不用面对面地去谈心，才没得了那表层的束缚，通过电话，就感觉更加畅快丝毫没得障碍了。他们约定，每晚八点都会畅聊十分钟，这让杨春风的心不知不觉更加贴近了她。
有一次，牡丹听说万全河家“闹鬼”，就把这件事说给杨春风听，结果牡丹刚讲到一半，杨春风就求她不再说下去了。虽然，杨春风晓得她胆小，但也没料到杨春风胆小到这个程度。其实，杨春风晓得“闹鬼”事件纯属虚构，讲给他无非当个笑料罢了。可是，杨春风竟然丝毫都不领情，反而被吓得很快就挂了电话。这让她明白，杨春风是胆小而认真的人。
1月份，清江市委办、市政府办联合下发《关于实行“五个一律处理”的通知》。《通知》规定：上班时间打牌、下棋、炒股、玩电脑游戏或到公共休闲娱乐场所休闲娱乐；参与赌博等五种情形，领导干部一律免职，非领导干部公职人员当年度考核一律定为不称职。
2月2日下午，清江市火车站附近的东风大酒店房内，进行了一场秘密的豪赌。她们相约刘三娘在酒店玩一种名为“诈金花”的纸牌赌博。不久，刘三娘与两名朋友来到宾馆房间。这是一个穿横条纹短袖T恤的中年女子，她是清江市工商局申诉举报中心主任刘三娘。牌是刘三娘他们带过来的，她的两个朋友观战。令人惊奇的是，牌大牌小，她都似乎全部晓得。至次日凌晨3点多，参赌的王玲输了4万多，另外两个朋友陈真输了7万多，朱一贤输了1万多。这场豪赌中，刘三娘“三吃一”，成为唯一的赢家，赢走12万元左右。
牌局快散时，王玲等人发现情况不对，感觉出她在出老千。眼看要被识破出千后，刘三娘试图销毁证据，她把牌丢到垃圾桶里，淋上水，但遭到了王玲等人的阻止。事后，王玲等人检测发现，这是一种魔术扑克牌，戴上特制的眼镜可以从反面看到牌。
事发后，王玲、陈真、朱一贤三人报了警。
王玲等知情人士向杨春风派来的市作风建设领导小组调查组成员和警察爆料，清江市工商局局长许亚军为刘三娘的丈夫。按照杨春风的指示，党政领导干部任职回避制度的相关规定，有夫妻关系的，不得在同一机关担任双方直接隶属于同一领导人员的职务或者有直接上下级领导关系的职务，于是先调离了许亚军得职位和单位。2月16日，该市作风建设领导小组通报称，触犯“五个一律处理”规定的刘三娘被严肃处理，被免职。
记者水粉说，你知道你婆娘出千豪赌的事吗？
许亚军说，我一无所知，并且至今没有纪委、公安来找我协助调查，我也是通过媒体报道才知道(这件事)。
记者水粉说，能对你婆娘作一个采访吗?
许亚军说，她休年假去了，请你理解。
记者水粉说，按照党政领导干部任职回避制度，你应该回避与婆娘同在一个机关、直接上下级领导？
许亚军说，我在工商局工作了20多年，她是从区局调回来任职，这是组织考虑的事。
记者水粉说，但你婆娘是去年才从下面的工商所调到清江市工商局的申诉举报中心的，当时你已任局长了。
许亚军说，……